第10章 斩业非斩人（上）
白大川在踏出那条百转迂回的游廊之前，鬼使神差的回头朝杨航所在的厢庑看了一眼，心有余悸。
不知为何，那个看上去对他和蔼可亲笑脸切切的杨长老，却始终给他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。
就仿佛被躲藏在杂草阴暗处的剧毒醢蛇紧盯住后背，伺机偷袭的感觉，令人头皮发麻。
从那个老人睁开眼帘注视着白大川的一瞬开始，到白大川故作镇静的离开那个屋子，他的心一直都提在了嗓子眼。
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徒然加快的心跳声在耳郭嘭嘭回荡，待在那个屋子里的每一刻，他都提心吊胆。
生怕那个枯槁老人在某一刻，突然褪去人类的伪装，露出尖锐的獠牙，化身成为一条择人而噬的碧眼醢蛇，将他活活毒死或者勒死在那个昏暗的小房子里。
白大川摇了摇头，只当是杨航长老沉疴病痛缠身多年，如今又到了弥留之际，心如死灰之下，无法控制自身的气机外泄而引发的乌龙。
他调整心态，离开走廊，迈过拱形桥门，进入后院。
“大川！”
白大川刚进入后院，还未来得及辨别方向，一道熟悉的呼喊声突然响起。
他略微一怔，抬首望去。
院落内，假山重重，小溪蜿蜒，翠竹两三丛。
由椭圆形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径尽头，身着一袭白色长衫的少年站在走廊前，正朝着前者奋力挥舞手臂，笑容灿烂。
一如他每次随父亲上山打柴，无论多晚归来，他的粗布麻衣口袋里，总是会给年幼的他塞满了各种五颜六色香甜可口的野果，满载而归。
看着他如饕鬄咽食狼吞虎咽，腮帮子鼓鼓。
依然满身泥泞，汗水湿透衣襟的他便会高兴的笑，摸着他的小脑袋，眼中满是溺爱。
鹅卵石小径的尽头两端，青衫与白衣遥遥相望。
“有为哥。”，白大川也顾不得那条蜿蜒曲折的鹅卵石道，径直朝着那道身影飞奔而去。
————
傍晚时分，伴着夕阳，见过白有为后，白大川独自下山，离开丹鼎峰。
山门前的守山弟子已经换了一波，白大川便打消了跟他们打招呼的念头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云遮雾绕的丹鼎峰，稚嫩的面庞洋溢着雀跃的笑容。
他与白有为的见面，简简单单。
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假山的水池旁，白大川喋喋不休，说着九燄峰所见所闻。
说他终于突破到了炼体一层的武道境界，心里很高兴，他很怕自己因为天赋太差，怎么拼命修炼都无济于事。
说他拜了一个顶好顶好的师父，人长的风流倜傥，脾气也好，武功又高，就是有点酗酒的小毛病。
说他有了一个大师姐，总是喜欢穿紫色的衣服，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，就是有点暴力倾向，老是跑去跟人打架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她最近不怎么爱理我了，有为哥，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习武天赋太差的原因啊？
说他在偷猎...练拳的时候，认识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，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杂役弟子，腹有诗书，修养学识都是极好极好的，就是人有点欠揍。
啊，对了，还有一只爱睡觉的大白猫...
都是白大川在讲，白有为在听。
白有为只是笑，笑的很开心。
回到九燄峰山门时，约莫耗费了大半个时辰。
白大川并未就此回到四合大院，而是趁着夕阳无限好，登上了九燄峰之巅。
来到临崖大坪，褪去身上那件青色长衫，露出了被青色长衫覆盖贴身穿戴整齐的短打劲装。
手法娴熟的将那件青色长衫折叠整齐，放置在那块临崖巨岩上，开始犁步练拳。
一道黑影蓦然从云海中跃出，犹如一只展翅飞鸟，直扑白大川而来，快若奔雷。
白大川在一瞬间寒毛皆立，几乎是体魄的本能反应，一步踏出，风吹日晒的修炼了九个多月的开山拳经一拳砸出。
体内那股细如发丝的炼体一层内劲悄然而动，势大力沉，隐有虎咆声。
白大川的身体徒然离地而起，倒飞了出去，怦然一声，狠狠的砸在了大坪崖壁上，碎石四溅。
白大川后背紧贴着岩壁，一口鲜血从喉咙间狂涌而出，胸膛处，衣衫破裂，印着一个硕大的乌黑掌印，剧痛难耐，。
太快了！
几乎是眨眼之间。
白大川那一拳还未完全递出，就已经有一只手掌带着一股凶狠的劲气落在了他的胸膛。
“落雷山什么时候有你这么弱的弟子了？江河日下了呀。”，突然从悬崖深处窜出的那人在一击得手后，并未乘胜追击，反而站在原地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白大川，言语讥讽。
白大川深吸了两口气，强忍着前胸后背传来的剧烈痛楚，不顾嘴角还在流淌的殷红鲜血，咬牙站起身子。
犁出一步，拉起了开山拳经第一式的拳架，目光投向对面那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袭击自己的陌生身影。
那是一个寸发不着的光头大汉，蓄有络腮胡，该是不惑之年。
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粗狂面容，额头上，留有一条手指大小的疤痕，狰狞至极。
白大川挨了一拳，面色有些惨白，抿着嘴，不置一词，不是他不想说，实在是因为太过疼痛，无法开口说话。
那一掌的力道之凶猛，就像是一个膂力惊人的壮汉，抡起一把铁锤砸在他的胸口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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